偏爱
他能看到神明的孤寂,他偏爱他。
雨村的安逸日子过的也算久了,吴邪却还是没有改掉半夜惊醒的毛病,这是他在那十年不堪回首的日子里留下的后遗症之一,该瞒张起灵的事他都瞒了,但同睡一张床的关系,让他没法瞒着自己的患得患失。
纵使今天胖子发贱,特意给他俩送了个软床垫,美其名曰“中年人是要有点保护措施的”。
吴邪还是又一次在夜里惊醒,额上的冷汗被覆着老茧的手擦去,张起灵紧了紧胳膊,又把吴邪圈进来一点,护住他的小狗崽子。
“我在。没有走。”张起灵低沉的喉音像闷钟一样撞进吴邪的耳朵,吴邪就势蹭蹭张起灵就在他耳边的额发,含糊不清的说“当然不能走,哪还有我这么偏爱你的人。”
但其实吴邪这两年,才堪堪有了把握。
有了『张起灵不会突然又失踪』的把握。
因为人世间,相逢也好,告别也罢,能绊住人脚步的,只有情字,如果情字上,再加上一份偏爱,便是套牢了。
很少人懂张起灵,因为他看起来很臭屁,也很孤寂。
最初遇见张起灵的时候,吴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,他是头一遭跟着三叔出来“冒险”的,愣头青一个,天真无邪的就爱跟人扯几句皮,同行的人看他年纪小又好看,虽说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家伙,却也对吴邪有一些偏爱。
但这个张起灵,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。
越这样吴邪就越反叛,他就是那种性格,用二叔的话来说,三叔是德牧,吴邪就是二哈。
吴二哈太岁头上蹦迪,偏瞅着张起灵闭目养神的时刻跑到他面前锄大D。
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吴邪心虚的摸了摸鼻子,他抬眼看看面前这个不久前还在他身上奋力耕耘的张起灵一眼。
随口问道“你当时想不想揍我阿?”
“有点。”张起灵发挥了一下幽默感,吴邪决定明天中午把胖子吊起来打,这死胖子又不知道给瓶仔恶补什么冷笑话全集了。
但当时张起灵就觉得吴邪很可爱。
他很少有情绪表达,可心里藏山纳海。
如果吴邪可以读心的话,他会被吓到的。
被那一往而深所震撼。
伴随着院子里胖子的不锈钢洗脸盆被雨水滴答滴答敲打的声音,吴邪继续回忆着。
他先想着七星鲁王宫,拜他的运气所赐,所有下地能遇见的倒霉事的被他们碰了一次,张起灵也完美的把自己的强大展现出来,事后他们在村中休息,吴邪还去庙里上了柱香,感恩佛祖没有让张起灵对他使用剪刀腿。
后来他又想到了云顶天宫,想到了西沙海底,想到了因缘际会的每一次冒险,身旁都有两个身影,以至于在他只能孤身一人的日子,这些模糊的影像,还能搀扶他走一段路。
吴邪最后想到的是张家古楼,他还记得那时,他以为他把人生的苦都吃尽了,看到呼吸微弱的张起灵、看到奄奄一息的胖子、听到潘子的送别与结束自己生命的一声枪响、割下霍老太太的头。
“可老天爷就他娘的在玩我,这些居然只是开始。”吴邪闭上了眼睛,他怕这些影像在闪回在他面前,而张起灵,把手轻轻的放在吴邪的眼睛上。
来到雨村两年半,吴邪打死也不跟张起灵提起那十年,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在深夜惊醒,开始掰着指头细数他们三人共同经历的冒险,偶尔笑、偶尔难过,他把这些旁人看起来恐怖的冒险,当作他那十年撑下去的动力,看作是他唯一拥有的回忆。
“吴邪..”张起灵把略长的额发垂下来,像动物一样蹭了蹭吴邪的头毛,这是他的安抚,吴邪不愿意说,他就不问那十年,他听吴邪一遍遍的复述过去,他每一次都紧紧抱着吴邪,像是用力一点,就能跨过时空,去那一个个只有吴邪一个人的夜晚,也蹭蹭吴小狗。
太阳从地平线升起,农村的房子采光好,阳光透过窗帘挤进来一点,恰好打在了张起灵的脸上,像神一样。
吴邪突然很生气,抬手把瓶仔的头摁回枕头,不让阳光照到他,不让他再看起来是神。
神有什么好的?
必要时被献祭,旁日里被遗忘,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便大呼神来救救我阿,等到真得到了救赎,还要反过来怪罪神明来的不及时。
张起灵前半生,都在被供奉与被唾弃之间游走,他太强大,所以大家都敬畏他,也因为他太强大,人家会唾弃他没有一秒钟解决难题、没有保下所有人的性命。
没人愿意问问他,你是怎么才变得如此强大。
你是不是,很累阿。
这世间,大家偏爱弱者,似乎越扶不上墙便越值得被拯救,反倒是那些凭着自己顶住风雪的人,还要被人反咬一口。
吴邪还记得,在青铜门前大战人面鸟的时候,张起灵夺下一支火把就只身跳入乱阵,而那些曾说自己是什么顶天立地好男儿的人都吓得四处乱窜,偶尔有几个还想再趁一把威风,端着机枪隔着老远就扫射,完全不顾着里面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,吴邪疯了似的大骂,他无助又绝望,拿起枪就要往里冲,却被个老伙计拦住。
“那小哥那么厉害,用不着咱们操心!”
“我曹/你/妈!!他也是人!!”
吴邪其实知道自己过去就是给人面鸟添饭的,可他就是不想让张起灵一个人永远冲在最前面,好像默认了一样,趟雷的事危险的事全都属于张起灵,不,不该是这样的。
“小哥,你也是人。”
“不要再冲在最前面了。”
“别划了。”
“张起灵,如果你消失,至少我会发现。”
世人如何我不管,我偏爱你,我在乎你。
神是在天上的,神是悲悯的,吴邪却要坠神。
别去,别去被别人架上高台。
张起灵的枕头比吴邪高一点,被狗爪摁下脑袋之后正好和吴邪平视。“小时候在张家内楼,我爬上高台看过一眼外家,大家在过节,我却连节都不知道是什么。”吴邪在那十年的追寻中,已经将张起灵的身世了解个彻底,但听到他亲口说出,又是一番滋味。
他们两个,一个不说儿时,一个不说十年。
怕的是什么,怕的是让对方痛苦。
他们都是不怕自己苦的人,
却能为对方的一点委屈疼到钻心。
可他们又很想知道对方的那些苦难,因为现在起的人生,就是叠加了,爱意可以消融如铁刺般的往事,也只有把过去真正留在过去,才能拥抱未来。
张起灵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偶尔蹦出来几个字,被接回家后的瓶仔愈发『侃侃而谈』,虽然只是相对于之前的他,不过胖子还是把功劳揽给自己一份。
“我那十年天天晚上在梦里和瓶仔对线教授他话术。”
“你下次直接托梦吧,因为我今天就要送你走。”
吴邪当时记得自己给了胖子一脚,然后被追着还了半脚,还是那种躲避了他身上所有大大小小伤口的温柔一击,他心口一暖,嘴里却还是狗言狗语“怎么,胖爷虚了?力气都小了~”结果就是瓶仔站出来当和事佬,才打消了胖子计划好的狗肉大餐。
吴邪愣神想这些七八的事时,张起灵又续着讲了起来,他还是不太过度表达情感,但那些细腻的爱意,已经让他的嘴角,有了常常弯曲的弧度。
“那时有人塞给我一颗糖,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带在身边,直到遇到她..遇到妈妈,我将糖送给了她。”
“她送了颗心给你,你还了颗糖回去,妈妈会高兴的。”
“没有了那块糖之后,我就一直在找。”
“找什么?”
“找你。”
找一份偏爱,找一份懂得,
找一份透过躯壳看到灵魂的人,
找一个看到神明孤寂的信徒。
“那恭喜你,你找到了。”
张起灵,不用再赶路了,
有一方世界愿意为你慢下来。
意识流加上乱七八糟的废话组成了这篇文,完全来自于我重温藏海花后哭了两个小时已经不清醒的脑子,我本意明明是想写雨村胖邪宠瓶仔来着!!
就这样吧,我可以擦擦眼泪睡觉了,
这世界上没有狗勾治愈不了的伤痛。
哥的那些苦难,都会被毛茸茸的狗狗变得柔和。
因为不是过去决定未来,而是未来决定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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